讓你久等了

Photo by Patrick Hendry on Unsplash

走進捷運站旁的咖啡店，點了平常連看都不會看的榛果可可貝果，這種甜食是在平衡某種情緒時才服用的，不過咬了一口便後悔自己如此衝動。只有3分甜的伯爵奶茶也有些膩，只能苦笑著自己的愚蠢，妄想用這種方式驅散低壓的情緒。

我跟你說，當媽其實超難的，若是管孩子，就有人說你是控制狂，孩子也會說請尊重我的想法，有時那情緒還會波及無辜；但不管的話，若孩子出現什麼異樣，便要背上管教不嚴，照顧不週的罪名，真是干卿底事。

今天阿弟有棒球賽，雖然打得不錯，但最後還是輸了，又放聲大哭，這不是第一次，也可能不是最後一次，我盡量好聲好氣地勸說，想讓他平靜下來，但最後原來需要平靜的是我自己，於是讓老爹載阿弟回家了。沿著人行道晃向捷運站，上了捷運才開始想要坐到哪一站。漫無目的，坐到終點再折返，只是單純想要隨意亂晃，沒有時間壓力，不必急著回家。因為下午出門時忘了帶手機，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讓人找不到。

但想到老爹說晚上有事要出門，兩個孩子的晚餐該怎麼辦? 不爭氣地掏出零錢，在捷運站打公共電話回家，是阿弟接的電話。老爹還沒出門，正在廚房張羅他們的晚餐，阿弟問我在哪裡，說了在捷運站，阿弟又問等一下去哪裡。"我再想想。" "好喲! "阿弟的口氣顯得輕快，掛了電話，我為自己方才的擔心感到多餘。

伯爵奶茶裡的冰塊漸融，不似原來那般甜膩。

你剛回來的時候，我天真的以為一切都過去了，雲開青天現，前景會是一片光明。那年一別，隱隱約約知道你遭遇了什麼，這十年，更是知道你處於一個難以活動的狹小空間，成天以跪坐的姿態禱告、領受話語、處理公務、回覆信件。若時間允許，你會為了管理自己的健康而活動筋骨，但我忽略了，即使再努力，也就只能在那方寸之間活動，那狹小的屋子加諸於你的種種限制，使你的骨骼與肌肉早已不同於以往。

回來以後的第一場比賽，你的腿不斷抽筋；你常聲音沙啞到說不出話來；也常身體痠痛，連手也無法舉直。但我天真地以為這種種的反應，是歲月所留下的不可逆的現象，也是因為你回來後為了生命太努力工作、奔走而累積的疲憊，使得身體吃不消。我從來沒想過，你也需要恢復的時間。你說：

"要付諸行動才會活過來，所以要活過來真的很不容易。超過10年都沒有踢球，所以要像過去那樣踢真的很不容易。六個月中吃了很多苦，才讓感覺活過來，經歷多少痛苦你們不知道，只有我自己知道，身體不舒服、生病。

6個月中多麼掙扎，做不到，難道就這樣結束嗎? 我常常跟他們約定，出去以後要像以前那樣踢球，可是我年紀這麼大，可以嗎? 雖然想這麼做，但真的做不到，3個月當中煩惱痛苦，因為手腳一直刺痛，痛入骨髓。過程中極度痛苦掙扎..."

你說，"請為我禱告"，於是我跟夥伴們日日為你祈求。但這些話從你口中說出時，我為自己的遲鈍驚愕不已，或是那心情太過深刻，連禱告也碰觸不到? 你還打趣地說起以前曾經在颱風來時踢球，踢完球後請大家吃的是小黃瓜，因為那時買不起西瓜，所以你跟大家說小黃瓜可以養顏美容，你說得雲淡風輕，有些年輕的孩子笑了。我腦中浮現你在風雨中意氣飛揚的模樣，心中卻莫名哽咽，就像當年那苦澀中帶著清甜的小黃瓜。

你誰都沒說，一個人獨自走過這令人煎熬的六個月，你說，如今已經恢復了80%了，即使在比賽時無法一直飛翔，也有能夠瞬間飛翔的時刻。你說：

我已經活過來，再次飛翔了，你們也要如此。

所有的血氣、驕傲、脾氣、根性，以自我為中心的想法都與主一起死在十字架上吧。必須與主一起死去，才能與主一起活過來。一粒麥子也必須死去，才能發芽，結出子粒，要不然終究只是一粒麥子而已。

如今你將這一切說出，因為你已經做到了，而你相信我也能做到。原來一直是你在等待著。

謝謝你為了相見，如此奮力地恢復到最美好的樣子。因為這份愛，人生中那些因著自己的想法與個性所產生的枝枝節節都已死去，不再重要了。抱歉，讓你久等了，請稍待，為了所約定的美好的相遇，我再次整裝出發，已經在前往的路上。